名山生好水,好水出名酒。
遼東鳳凰山,雄、險、奇、幽、秀,融自然與人文景觀為一體,古有“遼東第一名山”之稱,今有“國門名山”“萬里長城第一山”之譽。一座鳳凰山,清泉涌突,流成溪,聚成潭,清冽,透明,入口,舌尖立覺跳跳地甜。而鳳城老窖造酒的那口百年老井,與鳳凰山泉脈相連。關東大野,廣闊得叫人心慌,生長著滿山遍野的紅高粱,特殊的地理,特殊的氣候,高粱粒大、皮薄、高淀粉,紅得叫人心疼。清光緒三十一年,即1905年,漢人孫新武與滿人薛竹明聯手,鳳凰山下有了一家東燒鍋,水與紅高粱百多年的相擁相戀,一條酒的長河,托起了特有的鳳城老窖。
最早知道鳳城老窖酒,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鄰村一位老人喜歡喝酒,特別是撒網打魚時,總要帶一個酒萌蘆,時而呷一口。打魚歸來,遇到村里喜酒的,老人常把酒葫蘆舉起讓人解饞。可有時,老人只把一個牛眼珠大小的瓷酒盅舉起來,讓喜酒的人聞。如此,人便知道,老人的兒子又回來了。聞那酒盅,聞過了,點頭,說真是的,一個空酒杯,聞一聞,滿鼻子的酒香。老人平時喝的酒,是供銷社買的散裝白酒,兒子在丹東上班,帶回的酒,雖然也是散裝,卻格外好喝,打魚時從來不舍得帶,出門前,牛眼珠大小的一盅酒喝下,空酒盅揣進衣兜,什么時候酒蟲上來,掏出小酒盅聞一聞,解饞。
空杯留香的酒,誰家釀的?鳳凰城東燒鍋的手藝啊!又說,東燒鍋就挨著老爺廟。人們就笑,怪不得關老爺大紅臉,要是咱兄弟也天天守著老燒鍋聞酒味,臉皮不紅也得紅啊。
1978年,我調入丹東,方知空杯留香的鳳城老窖,是這座城市的常用酒。方形酒瓶,紅梅商標,大大小小會議,有朋自遠方來或是同城友人小聚,鳳城老窖是標配。我不善酒,但朋友們都說這酒好喝,醬香突出,柔和回甜,不上頭,更重要的是,空杯留香。我曾好奇地聞過喝空的酒杯,淡淡的酒香,縈繞如游絲,誘人口舌。
上個世紀的八九十年代,文學界的筆會多,本市和省里的筆會,喝的一定是鳳城老窖。特別是北京的《青年文學》,邀請全國各地著名的青年作家在丹東舉辦筆會,鳳城老窖,又一次開瓶留香。一群青年作家,走南闖北,不知見識過多少佳釀,鳳城老窖入口,卻眉也飛了色也舞了,夸有茅臺的味道。都知道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卻少有人知道,莫言在那次筆會上陶醉于鳳城老窖。
好多年前去鳳城,晚飯后,我獨自在街上閑走,走著走著,覺得聞到了酒味,先時,淡淡的,沒在意,朝前又走了幾步,酒味變得濃了。方發現,已到了鳳城老窖酒廠門前,立在那里,酒的清香變得更濃了。想,若是走進酒廠,大約隨手抓一把空氣,就能攥出酒了。
繼續前行,仍是揮之不去的酒香。一座老窖酒廠,把半個鳳凰城浸在酒香中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酒香,是中華十大文化名酒之一、遼東第一名酒的酒香。那一刻,我真想一睹那眼與鳳凰山泉脈相連的老井,惜的是,酒廠的大門是關著的。
天地間,什么時候有了鳳凰山?有了鳳凰山的泉?關東大野,什么時候有了紅高粱?有了一歲歲的春種秋收?在漫長的時光里,水只是水,滋潤草木山川,養育萬千生靈,紅高粱也只是紅高粱,人的飽腹之物,水和紅高粱,各以自己的面貌活著。然而,一只看不見的手出現了,開始了中國的傳統釀酒工藝,窖式發酵,鍋上蒸餾,封缸貯藏,把鳳凰山的水和關東大野的紅高粱拉到一起,放入窖中,沉淀,融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原汁原味老手藝,高山流水遇知音。曖春,炎夏,涼秋,寒冬,水和高粱,在窖中睡,在窖中醒,守一顆平靜心,靈魂悄然凝聚、濃釅,以一種刻骨的自信,在時光中搖曳醇厚綿長,完成了一次鳳凰式的涅槃,水和紅高粱幻化為酒,成了鳳城老窖。
借問酒家何處有?勸君更盡一杯酒,醉里挑燈看劍,把酒問青天。唐詩,宋詞,讀著讀著,就讀出了酒氣。煮酒論英雄,三碗不過崗,大觀園里的華宴,孫大圣大鬧天宮,古來多少英雄,酒入豪腸。更有南腔北調的各色戲曲,唱念做打,染了不知多少詩酒氣。在中國,酒就是詩,詩就是酒,古今多少事,都在一杯老窖中。白酒,蕩漾著中國的DNA,華夏大地,一個巨大的窖,文明發酵五千年,釀成了一窖老酒。
在酒的王國里,茅臺是名角,屬貴族,離平民尚遠;鳳城老窖,上得星級酒店,下得鄉村飯桌,粉絲統覽富商達官藍領白領,真正的全民情人。老窖開瓶,大杯小盞碰出脆響,碰出熱鬧。一百多年過去了,當初那個漢滿兩族兩個當家人聯手興辦的東燒鍋,如今已成為一個酒業集團。鳳城老窖,不但香了醉了東北,香了醉了河北、北京、天津、山東,也香了醉了日本、韓國、朝鮮、新加坡、馬來西亞、香港,早已成為“中華老字號”,成為“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被列入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空杯留香。來,讓我們一起舉杯,為鳳城老窖這個全民情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