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兒童文學寫作陣營中,薛濤作品的標識性很強。無論寫小說、散文,還是創作童話,薛濤對題材、題旨的重視,對情節、結構的在意,對形象、語言的雕琢,乃至對標題、書名的講究,都一以貫之。這一特質在其最新推出的兒童小說《一加一等于二》中得以全方位展示。
小說以特殊兒童輪子的生活體驗、生命探索為情節內容,通過小主人公與自行車之間非同尋常的生活連接,及其沉浸式的生命探索,在構建并生成獨特成長模型的同時,彰顯了生命的內在力量、兒童的主體精神。具體而言,作品體現了以下特色。
其一,小說通過對男孩輪子的塑造,為新時代原創兒童文學增添了一個血肉豐滿的兒童形象。故事里的輪子有很多“形象標簽”:不識數、一根筋、單純、善良、熱忱、仗義、吃苦耐勞、有行動力、喜歡探索、有勇氣、有擔當。從孩童時迷戀自行車,到年歲漸長后,騎車探索周邊世界,再到不辭辛勞尋找丟失的小狗。作家在這個非常態男孩身上不只寄寓了理解尊重與溫情關懷,更表達了對異態童年現實樣貌及其內在力量的由衷贊嘆和激賞。
其二,小說聚焦鄉村生活變遷和特殊兒童成長,一定程度拓展了新時代原創兒童小說的題材視野。故事里,輪子的爸爸車向前是辭職轉業的雜技演員,媽媽是養豬的家庭婦女。他們對待輪子寬容、理解、尊重,順風行船,因勢利導,這也是支撐輪子平穩成長的家庭力量。除此之外,輪子上學的白旗鎮小學也很特別。在這里,升學、成績并沒有對輪子造成困擾,相反,僅憑著一點車技,輪子就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快樂和自信。這其中,老師、校長的愛心、包容、尊重、引導不僅是必要支持,更是輪子生命探索的關鍵動因。上述這些內容表達無形中拓寬了新世紀鄉村題材兒童小說的內容結構,讓原創兒童小說書寫“中國式童年”的視野更為遼遠、內涵更加豐富。
其三,小說借男孩輪子的生活圖譜、成長軌跡表達了豐富而深厚的題旨蘊含、成長意味。這是一部具有復調色彩的兒童小說。在筆者看來,其所涉及的內容主題至少涵蓋了以下層面:兒童成長的另類圖像和多重路徑,故事里,輪子、淳厚、兔子三個男孩相互交接而又各不同的生活軌跡,體現了童年的多元樣貌、成長的多重路徑;生活實踐、生命探索之于兒童的意義,小說中,輪子癡迷騎行,騎車走遍四鄉八寨看似“荒唐”,實則合理,男孩也正是以這種生命實踐為自己鋪設了獨特的自我實現的價值路徑;執念的精神力量和價值創造,小說里,輪子爬上鐵塔的舉動促發了爸爸車向前的救護行動,最終讓車向前打開了心結,實現了自我和解,與此同時,輪子矢志不移尋找小狗的舉動,最后贏得了別人的理解、尊重,也使得小狗失而復得;特殊兒童內在靈性的激活和創造力的釋放,故事里,輪子小孩辦大事,通過信息資源的整合、流通,不僅為鄉村經濟發展助力,而且還幫養蜂失敗、情緒消沉的爸爸車向前找到新的工作,完成職業轉型,進而扭轉了潛在的家庭危機;成人社會與童年世界的相互交融、互補互證,小說里,白旗鎮街坊鄰居、商販、男女老幼對輪子的寬仁、愛護在間接助推輪子成長同時,也讓整個白旗鎮因為輪子的存在而受益,而爸爸車向前更是在與兒子的親情互動中完成了自我救贖,真正實現了“涅槃重生”;鄉土文化和童年關懷帶來的深層影響及教育啟示,小說盡管也寫到了輪子、淳厚、兔子的學習生活,比如課后補課、升學壓力等,但大都是淡化處理,相反,輪子這樣一個有認知心理障礙的弱勢孩子“無心插柳”的成長逆襲,比照出現實中“功利主義”教育鉗制兒童信心和創造力的窘境,比如,家庭層面,媽媽是輪子的強大精神后盾,媽媽對兒子的理解、信任和支持對輪子的童年走向產生了實質性影響。
基于此,小說情節結構貌似簡單,實則豐富,呈現出某種言近旨遠、事簡意豐的“復調”效應。
最后,小說構建了一種旁觀者視角(第三人稱)下客觀化、幽默性童年敘事。
小說中類似的場景描寫很多:“輪子安安靜靜,車子蹦蹦跳跳,淳厚在柴垛上發出一聲聲尖叫”“車向前又要跟兒子對臺詞了:輪子,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爬上來的,又是怎么掛上去的”……原本是頗為緊張的場面,作家卻以詼諧、調侃的筆調敘述出來,毋寧說,這是一種視“異態”為常態,舉重若輕的審美方式,其中映現的則是作家對輪子所代表的弱勢孩子的無限理解與尊重。
綜上,《一加一等于二》或可視為薛濤“文學再出發”的新起點,是他作為優秀兒童文學作家不斷尋求自我超越的新路標。而從這個意義上說,這部小說的意義就不只是為原創兒童文學添加了一個優秀范例,更是新時代“中國式童年”文學書寫的一次題材延展、審美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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