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把更多的清新的靈氣帶回塵埃遍地的人間,人們在感受一場春雨的洗禮,把過往的沉重心事改換一新。今春的散文似乎也染上了春天的年輕氣質,詩人率先在散文這塊畫布上傾心作畫,揮動著靈動的彩筆,給這一文體注入生機。
靈動詩意串聯的畫面。詩意散文共同的特點是它的詩意的聯想力極為豐沛,它好像是一連串精致而華麗的碎珠,閃爍著璀璨的質地。鮑爾吉原野發表在《十月》2016年1月期的散文《沒有人在春雨里哭泣》是一幅幅靈動的春雨中的圖畫。它始終睜著成人童話的眼睛看待這個被意義的塵土覆蓋的世界。作品一開始就從雨點的視角,描寫它“瞄著每株青草落下來”,由于風吹的緣故,它落在別的草上。而“別的雨點又落在別的草上。”作者帶著一顆童心揣想雨點的俏皮的心情,把下雨的過程描繪得分外清新,因而與眾不同。接著,作者用對比的手法寫走在新雨中的舊人情態,他們之所以被稱為舊人,是因為他們沒有感受到春天的煥然一新,他們仍然愁苦,攜帶著去年冬天的心情,這使他們無法注意到春天對一切事物的改變。春雨是殷勤的,它到過的地方太多,因而對地上的一切似曾相識。作品的意象是靈動的,一段段的畫面不斷向下轉換,由春雨想到它的旋律像《船歌》,像塔吉克音樂,和作者個人的記憶感受連接在一起。然后又回到春雨對人的沖刷,使他們像桃花一樣緋紅,像杏花一樣明亮。春雨的新鮮更新著人心的古舊。原野的散文對靈動的詩意有著一往情深的貪戀。宋曉杰發表在2016年3期《散文百家》的散文《拯救與祈禱:穿越天堂等你》是作者被猶太人對上帝的虔敬的態度和方式所吸引,而引發出作者平日的純凈的生活經驗的感懷。猶太智慧羊皮卷《塔木德》只是作者借雞生蛋的一個由頭,這本猶太人的古籍喚起了作者對過往生活的重新梳理和打量。正像作者誠誠實實交代的那樣,是這本書的宗教與神秘的氣息搶占了先機,使她的目光變得沉靜。她的思索是片斷式的,都是偶然的觸發,比如看護好身邊簡單的所有之物;比如“不妨礙社會、不影響別人,而獨自歡娛”的處世之道。文中很多思緒是連綿的詩句樣式,比如上帝用男人的肋骨造女人,本意是女人是男人的幫助者,但在作者把男人的因素剔除后,用自己詩意的猜想來解釋,卻另有一番韻味:“不能用頭造她,以免她傲慢;不能用眼睛造她,以免她好奇;不能用耳朵造她,以免她偷聽;不能用嘴巴造她,以免她滔滔不絕;不能用心臟造她,以免她嫉妒;不能用手造她,以免她占有欲過強;不能用腳造她,以免她四處閑逛。”她是從感官出發的跳躍的閱讀,她的表達是站在世界原位上自我的聯想。孔慶武發表在2016年2期《人民文學》上的散文《虛擬的童年》和一般性的童年回憶文章有所不同,作者把虛構和虛幻的屬性縫合到童年的記憶當中,這里童年的內容虛中帶實,實中帶虛,連作者自己也不大肯定那些是真實的,那些是虛構的,這種如夢如幻的飄忽感恰恰構成了這篇系列短章的特質。如果說其它幾章還有點個人童年印記的話,那么《秀才趕考》完全是一篇獨立于局外的作品,它是從許多我們耳熟能詳的秀才趕考的神話故事衍生出來的一幀童話,是那種共同的虛化的色彩將這些短章聯合在一起,組成了作者向著時間深處回家的腳印。
投射在主觀心壁上的意象。劉兆林的散文《旺旺的迎春花》把一條狗和一朵花組合在一起,使寵物和美麗的花之間產生一種意象疊加。實際上作者是為自己養的家犬旺旺寫下的一首哀歌。作者作品雖然與死亡有關,但卻哀而不傷,一是作者描寫旺旺與主人的關系很有趣味性,把旺旺的身上長長的毛發比作黃河壺口瀑布,把它奔跑的矯健身影比作金色的小艇,幽默、比喻在作品中隨處可見,凸顯出旺旺可人的情態,文章最后把旺旺的死升華為一種忘我的獻身精神。高海濤原載于散文集《英格蘭流年》2015年11月版《比樹古老,比山年輕》描述了作者懷揣著馬丁.路德.金式的崇高而神圣的夢想,在文學院院長崗位上釋放自己文學情懷的特殊感受。作者照例從自然中尋找比附,用樹的古老和山的年輕來指代文學根基深厚和文學新人的輩出。從世界上現存的只有三所文學院這一歷史檢索中,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內心的一種使命感。通過用十九世紀俄羅斯畫家的藝術精品裝點文學院教室和走廊這一細節,我們能體會到作者對文學理想的殿堂式的膜拜。整篇文章與作者一貫飄逸的行文方式有所不同,文風扎實,情感厚重,顯示出一種對人生一段歷程的總結性的回顧。蘇蘭朵發表在2016年1月《星星》的《直播碎影》是作者根據自己電臺主持人的觀察和生活體驗寫成的兩篇印象式的散文。兩篇作品的格調和情緒各不相同,前一篇《醫療嘉賓》帶有幽默和諷刺,作者從醫療嘉賓這一特定的人群入手,紛紜變幻的藥品市場雇傭了一群這樣所謂特殊的專家,他們口若懸河,推銷新產品,并且不斷受聘于不同的廠家,隨著產品的流動而改變著自己的身份和稱謂。醫療講座是電臺主要的廣告來源,主持人和醫療嘉賓在直播間里的合作是一種心知肚明的角色安排,這種同臺的精致表演,既具有忍俊不禁的滑稽色彩,又有著說不出的無奈。所以整個作品的筆調都帶著輕喜劇的基調。而后一篇《有些聲音我們聽不見》則從一位音樂主持人與流行歌壇人士之間的私人交往的角度,細微地體察這些時尚人群的情感脈動,這時作者的情緒轉化為同情和憐惜,她和人物站在一個平面上,盡量體會人物內心的波動,比如這段——“我無從知道此刻唐內心的感受,我不敢再將目光疊加上去。已經太重了。他很快吃完,將頭微微偏向我,擠出一個笑來。然后,安靜地站起身,離開。沒有打擾任何人。我還記得他的背影。兩條腿的力量不一樣,有一條似乎抬不起來,拖。讓我想到‘疲憊’這個詞。”作者主觀情感的介入顯然把在前一篇中的疏離的情緒整個扭轉了,它開始貼近人物的內心。韓春榮發表在2016年3期《遼河》上的散文《姹紫嫣紅開遍》描寫城市小區一隅種菜老人開辟的一處綠色空間給人們帶來的舒適和安然的情調。城市所有的空間越來越多地被水泥和車輛所占據,花草樹木菜蔬的領地成了人們情不自禁的保護區。孩子們從菜地里領受了自然的奇妙,他們和花朵一起成長。對自然綠色的追逐和向往反映了城市中心靈的隱形饑渴。
本季度散文不足之處是,作家的寫作雖優美有余,但格局較小,有的對書寫對象的認識流于浮光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