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班長和小梁巡線歸來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旋似地把地上的樹葉、石子胡亂地卷起來又砸回地面,緊接著,盤子大的雪片又撲了過來,只一會就把兩人困在了雪網中央。
班長催促小梁盡量跟著他快跑,不然很可能被掩埋在冰雪里。兩人狂奔了3里地,但依然沒趕上暴風雪的腳步,在距離哨位五里的地方,雪已經淹沒到了膝蓋,他們只能跪下來用膝蓋一步步地、小心地在雪面上爬行。
一里地過去了,小梁滿臉開出了冰花,用顫微微的聲音告訴班長,他的膝蓋已經凍得抬不動了。“挺!”班長說著給小梁遞過一個銀亮精致的小酒壺:“啁一口,暖暖身子,這酒壺這可是將軍送我的!平時我都舍不得給別人看,算你小子有造化。”班長不無炫耀地對小梁接著說,“那天,呼啦啦上來很多人,為首的是個少將,那顆將星閃得我有點眼暈頭昏,以至于首長問我“想不想家?”時,我竟然緊張地說了實話:想!非常想!
少將拍拍我的肩膀,說:“我也想啊,20年前我也在這個山頭蹲過,到了冬天,整天吃得是白菜土豆,看到的是班長和我還有黑瞎子。苦啊!同志們,不想家是假的,想家才是真性情,艱苦造就真男兒!”臨走時,首長掏出酒壺送給了我:“作個紀念,我等著你小子立功的消息。”
小梁被這故事打動得如醉如癡,再加上一口老白干下肚,周身熱血沸騰:“要是我也能遇到這么親切的首長就好了。”
“能,一定能!說不定首長也能給你個小酒壺。”兩人越聊越興奮,寒冷也被趕得一干二凈。
距哨所三里,零下二十五度。
風,像是要把天都一股腦地刮下來,即使正常呼吸也要掉過頭或者用手擋一下才稍稍順暢,每一次的爬行都要調動全身的細胞。小梁說,班長你先走吧,我累了,歇歇。班長就說,不行!沒聽說紅軍爬雪山的時候,只要一歇,就再也走不動了。
“……小梁,有對象了嗎?”
“就算吧,我同學,她考上護校了。”
“漂亮嗎?”
“一般人,不過別看她沒考上本科,但是她的文章寫得可好了,在我們地區都小有名氣了。”小梁談到戀人,興奮起來。
“是啊,小梁,想見到她吧,那咱就更不能停下來。你看,她就在前面等你呢,咱加把勁,早點見到她!”
“嗯!”
為了鼓勵小梁,班長唱起了鏗鏘的歌曲。可兩片嘴唇,被凍得沾在了一起,每一句的歌唱都像撕下一層皮,火燎燎地痛,用手一擦,血紅雪白。班長心想:那也得堅持住,我要是倒下,小梁肯定也沒救了。
“向前向前向前……”
“咱當兵的人,就是不一樣……”
“說句心里話,我也想家……”唱到這里,班長的眼睛有些濕潤,兩年沒回家了,媽媽是不是又開始蹣跚著腳步在村口遙望了?班長好像看見了家鄉:裊裊炊煙中,山雀歡快掠過;日暮鄉關下,清風涼涼拂面;靜夜里,天外七、八顆星閃爍,屋外,五、六只蛙鳴唱;幾個老者,點著了紅火的煙袋鍋,過癮地喝著大碗茶,樂呵呵地夸贊著自家的收成……
距哨所一里,零下三十五度。
“呼呼”,班長被自己的呼嚕嚇醒,回頭一看,小梁已經困得趴在了雪地里。
“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你先走吧!”
“不想見到對象了?”“想啊,就是爬不動了。”說完,小梁又一頭扎在地上。
“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你媽白生你了,你對象白想你了!”班長說著,用力照著小梁就是一個“電炮”。小梁受刺激猛地驚醒,猶豫了一下,照著班長試探性地一個“棉花拳。
“你小子囊貨,使點勁!”
“啪!”班長臉上挨了一記響徹云霄的耳光。
“你小子還真使勁,看我能不能饒了你……”距離哨所僅剩下500米。連累帶凍,兩人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打斗”也變成了“太極推手”,軟綿綿的,只是腳下的路依然還在延伸,在慣性地爬行著。向前,再向前,一米、兩米、定格、像兩尊不倒的冰雕……
經過搶救小梁活了下來,只是身上的一條腿變成了木樁!班長也榮立了一等功,只是在軍區表彰大會上,上臺領獎的是他的母親。當她老人家顫微微地走上領獎臺時,臺下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很多女兵擦起了眼淚。頒獎者,也就是給班長酒壺的那個將軍,把軍功章戴到了老媽媽的身上,恭恭敬敬地給老人家敬了個軍禮后,竟也無語凝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