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季度遼寧兒童文學創作呈現出了宛若春天的勃勃生機,多種體裁的并存與風格各異的文本交織,鮮明地體現出新世紀中國兒童文學的兩個走向,走向其一即兒童文學的“重新出發”,兒童文學開始擺脫淺薄浮躁與功利之氣,注重修煉“內功”,涵養“水源”,開掘“空間”,維護思想性的深沉與高遠,藝術性的高端與純潔,這與作家的人生閱歷、藝術自覺、文學自省有著很大關聯。
這方面的代表作品有老臣的小說集《男兒身上三盞燈》以及他的系列散文。這部小說集收入了近年作者重返文壇之后創作的14篇中短篇小說,是一部精華的集結,其中每個少年的成長故事,都積聚了作者力透紙背的思考。內涵的深沉凝重,藝術上的精致講究,整體意境、氣蘊的雄渾、高遠,將老臣小說自然地定位在比較高的起點上。“成長主題”是小說突出的主旨,作者多視角、全方位地聚焦少年的精神成長,揭示了少年如何在與自然萬物的和諧相處中、在復雜的社會生活面前、在人與人的情感糾葛中,甚至是面對生與死的極限考驗時,經過艱難的煉獄,突破自我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樊籬,建立起強大的內心世界,勇于承擔生活考驗的過程。正如小說中提及:“男兒身上三盞燈,與生俱來。走的端,行得正,身上的燈才不會被自己的錯誤行為熄滅。一個身上明燈閃亮的人,會蔑視各種各樣的黑暗。”作者無論將少年主人公置身大自然中、鄉村中抑或都市中,總能提取出人性中向善的力量,本真未泯的童心,蓬勃滋長的生命力,舍我其誰的勇氣,這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與民族氣質整合下對少年兒童的一種審美期待,老臣緊緊把握住了這一精神主線,加之他藝術表達上的精巧與大氣,略顯蒼涼雄渾的風格,使得他的作品具有明晰的時代性和經典元素。
老臣的散文基本延續了與他小說一致的風韻,《敬畏生命》記錄了一次沙漠之行中,人對自然萬物、弱小生命的敬畏感。《月照天山》則敘述了人在神奇自然面前所感,以及人怎樣融入自然,與自然成為一體的欣喜。《遠方有多遠》更像幾組電影鏡頭的閃回、切換,家族滄桑的歷史、人生的苦樂感受、幾代人的夢想交織,思考遠方的深意,抽絲剝繭,仿佛一部個人精神的自敘傳,表達出作者在坎坷的生活面前,終究歸于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達觀心態。
走向其二即針對低幼年齡層面的兒童文學創作有了長足發展,作品數量豐厚,質量有所提升,閱讀市場前景看好,如何處理好順應兒童天性與培養兒童高雅趣味、提高文學素養的關系,成為作家們首要思考的問題。新世紀的中國兒童文學一直徘徊關于“藝術兒童文學”與“通俗兒童文學”或曰“文學性”與“商業性”二者之間的論爭,具體表現在創作中,作品的美學風格是“深沉凝重”或是“輕松快樂”,是承載更多的生活的復雜性還是無距離地貼近兒童生活,兩者的分野比較明晰,遼寧作家在自己的文學實踐中,亦在逐步摸索自我風格與創作模式的形成。作家黃宇近年推出了大量針對低幼讀者的兒童文學作品,僅今年一季度就出版了《大偵探朱爾多》系列3冊、《小糊涂日記》系列4冊、《奇思妙想繪本》系列5冊以及《嘻嘻猴和哈哈豬》幽默童話。《大偵探朱爾多》注重多結局的邏輯推理啟迪;《小糊涂日記》注重兒童日常生活的體驗;《嘻嘻猴和哈哈豬》則注重突出喜劇特性。《奇思妙想繪本》以實物實景拍攝的繪本形式,直觀、簡潔的形象體現低幼兒童文學的文學特性。因而,注重張揚想象力,與兒童生活無距離的貼近,善于發掘并充分尊重兒童天性,輕松幽默,奇思妙想,同時又不乏溫情的流露,隱含著對兒童心性的關懷和撫慰,構成了黃宇作品的主要特質。在積累了豐厚的創作數量過程中,如何將低幼兒童文學閱讀進行有效引導,走向延伸與擴大,更多關注兒童心理層面,培養文學感悟力,在“淺顯形式”與“深刻內涵”之間搭建橋梁,尋求鮮明的原創風格,恐怕是作者今后應該多加思索之處。
陳琪敬作為我省新近的擅長低幼層面的兒童文學作家,本季度推出了童話、圖畫書20多篇(部),代表童話有《巴拉豆的春天》、《太陽的彩虹圍巾、星星帽》、《藍月亮小池塘》,作品以“鴨子姐姐”的親切口吻分別涉及了關于母愛、關于友誼、關于綠色環保的主題,風格簡潔明快,營造了富于愛心的細膩溫馨的故事氛圍。
本季度另有4個短篇小說和2篇散文值得關注。90后作家蘇笑嫣的小說《黑鳥》,以神秘的筆觸,幽暗的氛圍,敘述了少女冉在現實與夢幻之間徘徊的兩難心境。小說以“黑鳥”為隱喻,記錄了青春時代心情的迷惘與失落,靈魂的忐忑頹然,無處安放。小說寫出了沉重的課業負擔,殘酷的現實環境對少女豐富內心世界的摧毀,她用“七夕”與“棲息”的諧音,虛構出另一個與自我內心對話的人物,來幻化自我生命中無法舒緩的重量,進而尋找自我救贖之路。作品亦真亦幻的風貌顯得別有韻致,可見一個年輕作家不俗的自我內心感悟能力。
閆耀明的小說《打賭》、李銘的小說《玻璃是透明的》和周學軍的小說《游戲時代》顯然屬于鄉土寫實一路,更多注入了作者自我童年的鄉土體驗。《打賭》又一次將目光投向了作者所鐘愛的女兒河畔,聚焦鄉村留守兒童的生活。貌似兇狠的少年木勺,其實是個內心柔弱的孩子,無論是與外出打工母親的打賭,還是與身邊朋友的打賭,以及不愿關心他的青姑姑娘遠嫁城里,而偷偷搞些小的破壞,都呼喚了童心需要呵護,兒童更渴望愛的撫慰,親情的陪伴。而生活的殘酷就在于天不能遂人愿,成長中總有一絲淡淡的憂傷揮之不去。《玻璃是透明的》通過一個鄉村小學里老師對學生打玻璃事件的誤解的故事,揭示了傳統積習作用下人們僵化的思維定勢和落后的教育方式,幾方面的誤解和壓迫,導致學生逆反心理的加重,以致更壞的后果出現。小說以小見大,對教育問題的反思比較深刻。《游戲時代》講述了一群過去年代鄉村孩子的游戲故事,這里既有孩子之間的小算計,亦有純真友情的流露,又有童年生活的真實感受,人生陰錯陽差的悵惘體驗,五味雜陳的情感歷程,小說演奏了一曲貧困時代童年的悲涼挽歌。
鮑爾吉·原野的散文《火琉璃》與黨興昶的散文《草地和羊群》(外八篇)同屬精短散文,卻風格迥異。《火琉璃》短小、精致,充滿象征和比喻,傳神地寫出了“火”這一難于捕捉難于觸碰之物的形態、內心以及整個生命的內核,它存在于世間作為一種物質形態,又作為一種生命形態,它倒底又是什么呢?作者剖析著火最終又發問,表達了深邃的形而上的思考。《草地和羊群》同樣的精短簡潔,卻勾繪出一幅童真視角下的鄉村自然情趣圖景,草地、羊群、紙風車、小河水……樸素的語言暗含著些許生活的小哲理,很好地應和了兒童的心理特征。
另外,董恒波出版了《一年級愛科學》系列童話3冊。
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曹文軒在一篇名為《讀者是誰?》的文章中指出:“當下中國兒童文學,大面積的文字只是停留在對兒童天性的呼應和順從上。至于文學性則更無從談起。……‘兒童文學’應該是一種培養兒童高雅趣味、高貴品質的文學,而不是一味順從他們天性的文學。”這給整個兒童文學創作提出了嚴肅的期待,而結合遼寧兒童文學的現狀,我們似乎更應該重新打量自身,在文學趣味上、在藝術品質的提升上多做功課,以求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