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季度的遼寧兒童文學取得了較為可喜的收獲,文學質量有著較大幅度的提高,實力派作家以及文學新人均有突破,作家們沒有局限于兒童視野一隅,而是將整個社會生活作為表現兒童生活的源泉,總體上是對兒童文學現實主義寫作的一種深化式的表達,在社會事件中積極表達兒童心理、兒童情感、兒童訴求。作品關注“兒童性”的同時,更關注“文學性”,藝術上保持了可貴的文學個性和探索精神。
在兒童小說創作中,首先值得關注的是薛濤的《小城池》,這部獲得臺灣九歌少兒文學獎的小說,是作者近年重新“匍匐在神秘而深情的大地”之上,與故鄉這這片血肉情濃的土地重新對話,解讀它的生命密碼,感受它的脈搏律動而傾情奉獻之作。從“小旅社”、“小劇團”、“小車站”,直到這部“小城池”,作者反復書寫與土地親近的少年,生命在這里上演著或喜或悲的劇目,他們以四兩撥千斤之力,抵抗著現代文明對自然生命狀態的侵害,守護人類即將消逝的童年。《小城池》實則講述了一個普通女孩反抗人生絕望、人類守護自我棲息之地的故事,于頗為詼諧的語氣中隱含著驚心動魄的味道,也正印證了兒童文學是舉重若輕的藝術。作者將一個父母離異,無人關愛,老師眼中的“問題女孩”——沙漏放置在一片拆遷廢墟上的“小城池”,它磁石般的魅力,讓生命難離難棄,終與其一同陷落塵埃。這個即將陷落、也必然陷落的“小城池”只是巨大的現代化利益鏈條的末端,城市化進程之中一個有些難拔的“小釘子”,在呼嘯而來的巨大鏟車面前,它最終顯得脆弱而不堪一擊,它連同沙漏年輕的血肉之軀一同泯滅于現代化暴力的身手之下。《小城池》的風格又是憂傷的、寂寥的,它更像一個獨立的小世界,充滿了生活中的層層隱喻、象征,但沒有走向神秘難解,這大抵由于作者在敘事過程中有意營造著一種輕松調侃的語氣,富有現代氣息,當下兒童流行語素的語言內容,不經意間的煉字煉句,體現了他精湛的現代漢語掌控能力。作者以安徒生式的幽默調侃與感傷詩意兩副筆墨,完成了繁復而深刻的問詰,人類,究竟在所謂的文明面前如何所為?人和人之間,什么才是真正的理解?是任由鏟車轟鳴而過,還是固守著形單影只的“小城池”,這似乎是一個永恒之問。
一向以兩副筆墨、兩類風格著稱的兒童文學作家李麗萍,本季度出版了長篇小說《奔跑的兔子》,小說迥異于她鄉土抒情式的“牦牛河”系列小說,制造了狂歡化、無厘頭、調侃搞笑式的敘事場景、敘事語言和情節模式,將一群與主流社會生活疏離的少年、邊緣的群體的生活通過一次漫無目的、光怪陸離的旅行,夸張放大到讀者的面前。以主人公陳飛揚為首的中考落榜少年,外加一只兔子、一條狗,他們希望擺脫一切束縛,追求自由的極致,全然的解放。但是在流浪的過程中,在殘酷的現實生活面前,在身患重病的老公安局長鍥而不舍的關懷拯救之下,他們懂得了生活中除了反叛、堅強,還要勇于承擔責任,人不能只為自己生活,以及什么是“成長”的內涵,從而重新回歸社會。李麗萍,以對當下邊緣少年群體的諳熟,對他們特異的語言、行為方式的了解,他們思維的叛逆,制造了奇異的文本表達效果,可謂是對兒童文學創作的另類嘗試。
相比較而言,遼寧的兒童文學作家在對兒童“成長”二字的解讀上,形成了較為一致的共識,現實生活,日常視角,人性溫情,普適的道德關懷往往伴隨著或深沉凝重或輕盈剔透的小說風格而播散開來。老臣在本季度推出的兩個短篇小說和一篇散文,均實踐著他一直秉持的堅忍執著,雄渾悲愴充滿陽剛之美的審美風格。小說《夜道》以16歲少年劉邊和繼父趕車進城賣棗的一個小場景切入,以粗勒的線條、簡單的情節,勾畫了至父子間從隔膜到理解,直至相互信任、相互鼓勵的過程,不經意間的小細節常常流露出人與人之間的溫情。成長,在老臣的筆下往往由一個瞬間,一件小事自然而然的達成,言近旨遠的文字令可讀取的空間卻很大。《十歲詩人的遠方》更象作者對自己青春的一個精神自敘傳,十六歲的詩人陳玉彬,憤世嫉俗,渴望自由,為了“下雨,羊山人”,這一并不真實的存在,懷揣著對詩歌的夢想走向遠方,幾經磨難,而最終他依然回歸到真實的生活之中。小說講故事的口吻,幾個敘事維度的轉換自如、靈活,記錄了一段屬于青春的真實的精神煉獄和心靈軌跡。散文《牛的現實》將牛置于一個思想者發問的中心,寫出人們一面為牛這種動物唱贊歌時,一面卻心安理得地品嘗著牛,人類遠離鄉野,高高在上的偽善面目則清晰可見。作者以深沉的思想力,詰問著不公的世事,以深刻的同情、悲憫、反思探究著人與自然的關系。
閆耀明的小說經過多年錘煉,呈現了漸入佳境的態勢,也印證了一個成熟作家在不斷的文學實踐中,反復打磨,從而頓悟的過程。他的著眼點依舊是“成長”,與老臣渾厚悲愴的風格不同,他的小說更宛如一曲清新悠揚的小夜曲,潤物無聲,娓娓道來,別具一種風味。本季度他推出了3個短篇,《暖春》和《水災》關注著學業重壓下的少年,無論是“我”沉迷網絡,在母親略施小計下回心轉意、從善如流;還是少年金子在一次水災中,偶然獲得心靈的小憩、放松,都召示了他們的人格走向成熟,在生活殘酷的壓力下可貴的勇氣。尤其《水災》一篇,寫得張馳有度,筆力均勻,雖無大的矛盾沖突,但現實生活與浪漫想象,抒情與寫意,心理刻畫,都達到了一定的深度。小說《紅草莓》則將目光投向了作者自己熟悉女兒河畔,鄉村少年小文以自己做人的良知、善舉反襯了成人的自私、齷齪心理,呈現了兒童純凈如水的沒有被世俗、金錢污染的心靈世界。
立極的小說《吉祥一家》顯然可歸屬于他自創的“少年心理咨詢小說”系列。貫穿多部小說的主人公欣蘭,在母親去世多年、自己因車禍殘疾的情況下,不但通過心理熱線解決了許多中學生的心理困惑,而且充滿了大愛之心,撮合自己的父親和董老師喜結連理,一個溫馨吉祥幸福的家庭令人艷羨,也是對故去母親安慰。這篇小說,于平實飽滿的敘述中令少年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愛,以及如何用自己的愛去溫暖他人,感動世界。
如果說實力派作家為我們提供了質量上乘的小說文本,那么兒童文學新人的貢獻同樣不俗,僅從為數不多的作品中就可發現她們令人可喜的創作潛質。詹麗娜的小說《蝶計劃》讓我們看到了一個與兒童生活保持著無距離狀態,敘事極其講究,藝術上不斷精進的作家的身影。女孩孟小蝶生活在一個相對寬松的環境中,但是現實殘酷競爭、學業的壓力以及周圍朋友的鼓勵,令小蝶要為自己的理想而奮斗。沖刺中考;換掉不上進的同桌;去自習室學習成為她ABC三個計劃。小說并沒局限于小蝶的計劃,而是她的生活為中心輻射出周圍少年的艱辛生活的畫面,小魚、吳鈺澤吳鈺峰兄弟的苦難人生,社會生活的復雜百態,成長的復雜況味,青春自我意識的提升,主體精神層面的豐富,令一個沖刺中考的故事顯示出豐滿的文本結構。特別是作者對兒童生活的深刻認同和理解,抒情性和略顯幽默調侃的語言相交織,形成了含淚的微笑、酸楚的微笑,淡淡的揮之不去的憂傷的閱讀效果。作者對情節的設置,張馳的力度,現代都市少年生活的描摹都顯得比較自如、熟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