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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河贊美詩
渾河之于沈陽，就像塞納河之于巴黎
泰晤士河之于倫敦，恒河之于印度
我無需受洗，便會在湍急與緩慢之間
找到永恒的流逝和不舍的晝夜……
包括夜晚的風聲、兩岸的人民與燈火
都是這個城市的經典
當你在回眸里拐彎，留下那些沙洲與島峙
便留下我心里的凈土與鳥鳴
那是我的百島，我的尋幽之處
我漂過你的水面時模仿了你的優雅
水質清澈，面容潔凈
一場流水里的身段那么美！
仿佛我的原創，我的拙筆生出的妙花。
你好白鷺，你好苦丁香，你好那片蛙鳴！
我要盡可能地放輕我的腳步
我怕驚擾了那些孵化的動物
此刻，她們如此專注于生殖
眼神迷醉，羽毛篷松
最好我也成為她們的同類，我就會飛——
你的南岸是水晶皇冠，北岸深藏著故宮
它們隔著水意與三百年的風雨
陌生地相望。好一場時光交錯的戲
就從現在開演。一聲大口落子平空響起
渾厚。滄桑。凝重里水聲洇漫
從上游的金戈鐵馬到下游的金鸞殿
你盛世廣大，一躍千里……
讓我順著你的脈搏，穿過羅士圈，渾河大橋
再到沈水灣，我與一座城市的相戀
便進入了細節。我內心的一場典禮
要用盡你的水色天光，你的霓虹
還有你河邊的紙鳶和蔦蘿
在蝶屋里，改寫一部城市的童話
我曾在你的岸邊筑巢、呆坐、生育
仿佛與你一體。從此我與你血型相合
血肉相連。尤其是在解凍的午后
一些移民蜂擁而來，從天上到地上
用翅膀和雙腳，完成我們的遷徙
我必須在你的河邊種植山珍，讓飛禽貼著水面
必須在河里養下今生的魚，讓魚產下魚籽
從此那些天鵝、野鴨、我，都成了這里的土著
此刻，正有一輛車箭一樣射向對岸
速度、力量的美，如今再添一筆
那是我的點晴之處。我泛舟河上
從清風翻開的書頁開始
從曾經絕望的生活到自由的心靈
打通這條黃金水道——
打通我身體里的每條血管，流向你
以400米的寬度奔向渤海灣
一座座大橋都有著自己的表情
我要等待另一個春天：河水解凍
群鳥低飛，再加上谷物的香氣
便是所謂的江山如畫，就是傳奇——
棋盤山寫意
你就是身邊，越來越多的綠意
潤物是無聲的。我的呼吸有著絲絲的甜
我前生的那些積垢，以及這座城市的病
都被你清理或治愈，并且有了永不復發的可能
它從不做鎮山之用，也從不壓迫山下的平原
無數的樹木做了它的良民
千百年來，只做著風調雨順的夢
也從不模仿某座名山或古跡
它有它自己的性格與脈絡
讓我把酒臨風吧，在這山腰上
再吟誦一首古人的詩吧！
對酒當歌該有多么好的背景相襯
誰還會踏著月色而來，與你，與我
在棋盤山的山頂上，乘興下一盤上下幾千年的棋？
你從不缺少傳說，那是口口相傳的歷史
字字句句里的風雨，藏著祖先的腳步
福陵與森林一起緘默，它們不開口
卻照示活著，而且永恒地活著……
因為你不需要圣人的臨摹
你是你自己的圣人——
你是敞開的，從不使小性子
無論是前朝的移民、八方的游俠
或者是天外來客，你都攬入懷中——
你又是幽閉的，沒有滿山的文字
人造的廟宇，也不招攬香客來跪拜
甚至從不用文言文來說話
你只強調自然的手筆，眾生平等
清新、大氣，抒寫一篇山水的大賦
所有的湖光山色都是恩賜
如今我是有福了，我要選擇一棵參天古木
也許一百年，也許一千年
我要依著它躺下來，身陷草木的氣息
在星星出沒的夜晚，沉沉入睡——
我需要為這座無名的山加冕
那是我一個人的盛典——
我要為俗世的生活選擇這山里的隕石
泉水。親手種下木耳和五谷
在這個沈陽的后花園里
我要從異鄉到故鄉，從古代到現代，從死到生行走
找到最后的歸屬……
918·日歷
918，1931，這頁日歷早已經翻過
可歷史卻無法翻過你
那一頁日歷，就像一塊傷疤
暗褐色的、凝著血和火的，痛與悲情
那是燒焦的土地的顏色，被刀插入時的沉默
那血已結了痂。你不出聲并不代表你無言
你的隱忍比天空還大。你知道那沉默中的暴發
那將是寒冷之刃，是血染之花
我深情地撫摸過你，你有著石頭的靜穆
你如此高大、冷涼，像一道不可逾越的溝坎兒
你一直橫在我的心上。我要越過你
需要積攢多少代的血淚
以及那一腔的嚎啕
918，你是夾在紅的高梁和黃的大豆之間的
一塊補丁。你經過了60年的春夏
依然觸目。當我與你迎面相撞時
總有那暴炸聲起，沉重的鐵軌
把我的心劈成兩半。一半沉入了落日
一半浮出滄海。還有什么能夠比這還痛？
試想我的祖輩，曾把禾苗認作兒女
把鄰居認作親戚，把腳下的土地認作母親
只是沒想到那刀槍利炮摧毀了善意
殺害了母親，踐踏了家園
如今只有這無言的碑石，像一只混沌的眼睛
沉積了太厚的屈辱、悲憤和沉重
我試圖要撕掉這一頁，用我曾經寫詩的手指
哪怕是我血肉模糊。如果你不是那把刀
我的胸口會滿是鮮花
如果你不是那道傷口
孩子的笑臉會更燦爛
然而我無法撕掉這一頁，就像我無法
在漫天的炮火中找到立足之地
在孤島上找到燦然的大陸
連眼淚都是血。這悲慘的一頁
填滿了多少青絲與白骨
骨頭中的堅硬、不腐的眼神
這些數字被刻進了石頭，更刻進了靈魂
每個人都該在你的面前，垂下頭顱
為那些不屈的心、不滅的魂
唱上一曲悲歌。我唱大風起兮
唱從黑水里聳起的峰巒
也唱云飛揚，唱從白山上飄下的水
一直唱到，淚如泉涌，心潮似海
我要在你的每個字里，打開滄桑
打開那入夢的河山。讓傷口止血
讓每一根埋下的骨頭都長成大樹
讓我心里的花，開在臉上、枝頭
和永遠湛藍的天空下……
老龍口·酒香
還沒有走近，我就聞到酒香了
你香得無孔不入、香得神魂顛倒
我真想誤入你的酒巷，不再回還
你得了長白山的圣水，得了龍興地的真脈
有了好水才有好酒。有了好酒
才會有好詩。我想呷上一小口
從此便把詩人認作神仙
把酒認為翅膀，如果想飛一回
也能把人間當作天堂
做一個手藝人是多么有福啊！
從引子開始，我學會了開篇
而如何發酵是需要溫度的
這個過程充滿了玄機。就像等待靈感
它會在一瞬間照亮我
我心懷狂喜，猶如插了雙翅的人
想飛多高或想醉成什么樣，
都由不得我自己
我想大醉三天哪，我要風得風
要雨得雨。我要在詩與酒之間
來一個任性的穿越。樂得做一小仙
飄然而去，在酒中慢慢陶醉
在詩里沉沉睡去
我要回到唐代，我連眼神都是飄的
肌膚也是醉的。我要邀來明月
當然要有李白，也不能少了清風
我要怪他生得太早，沒有喝過關東烈酒
就不會一醉千古，至今不醒
老龍口，你嘴里含著的香釋放一點吧
一點點就足夠。在你的醉意中
我的詩有了意象，比水墨清新
比山水寫意。讓我不分哪是詩哪是酒吧
恰正是：
青絲白發換美酒，
一醉千里孤月白……
八王寺·清泉
據說你的水是世上最純凈的
無需十八層過濾，也無需提純與消毒
你就是甘甜的，干凈的
慢慢地匯聚到每個人的血脈中
我的每個細胞都被打開了
我的筋骨好舒展哪
我深深地吸口氣，甜滋滋的
一瞬間世界有了純度
八大鐵帽子王，一座廟，這里面有故事
有故事的人都是傳奇
一口井便是一部歷史
東北第一甘泉，皇帝東巡御用之水
那時是神圣的，只與帝王有關
20年代的中華品牌，頑強生長
80年代達到極盛。那些故鄉的味道
便是果子蜜 葡萄味 桔子型
瓶裝，一股涼氣，細碎氣泡
都構成了回憶的清甜
比可樂清淡，更比雪碧甘冽
古寺，清泉，多么詩意的對比
香客們跪下，泉邊的香火不斷
誰能在古井與美宅之間
找回那迷失的味道，將歷史與現實
那些光榮的、失落的美
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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