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寇慘絕人寰的平頂山慘案遺址、抗聯英雄楊靖宇的足跡及三塊石根據地、戰犯管理所與謝罪碑分布在撫順城鄉,成為歷史的見證。適逢紀念抗戰爆發七七周年之際,參觀有感,以詩記之。----題記
胡楊一樣的隊伍
深埋地下的
除了煤精 琥珀
還有一根根白骨
被開采 被發現
煤可以燃燒
琥珀可以把玩
但 白骨作為標本
成為歷史的遺案
五米寬八十米長的展線
我們走了80多年
一步比一步沉重
一步比一步滯緩
生怕無知麻木的腳
踩斷那一根肋骨
讓沒安眠的靈魂
再一次站起來
疼痛地大聲呼喊
心底里的仇恨和悲嘆
鈣化或被和風吹散
陽光之劍猶如強有力的手臂
從陰霾中扶起一根根白骨
引領我們站成
一支胡楊一樣的隊伍
擁抱的骨頭
3000具尸骨抱團取暖
一抱就是80年
沒有誰想改變姿態
或者 分開
中秋節 團圓的人
在黑布遮蓋的槍口下
一瞬間灰飛煙滅
只有不朽的骨頭
靈魂不散
男的女的 老的少的
大的小的 粗的細的骨頭
或側或臥都緊緊相擁
或伸或屈都骨骨相連
有一個身體彎曲成的穹頂
肋骨已經被槍刺戮斷
后腦上留有子彈的窟窿
可在他身下是兩層弱小的白骨
還有一位母親奶著孩子的遺骸
80年了姿態從沒有改變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在媽媽的臂彎里睡得香甜
80年不算長
時間還沒有風化
80年不算短
歷史已經在大理石上呈現
80年 骨頭變得更加堅硬
80年 骨頭像根須擁抱大地
骨血和沃土相依相伴
千紙鶴
飛越東海的阻隔
飛越時間的帷幔
成千上萬只紙鶴
在慘不忍睹的累累白骨面前
停下了翔舞的翅膀
鞠躬 垂首
以示心靈的負罪
落在遺骨館欄桿上的千紙鶴
白的寄托哀思
紅的象征生命的尊嚴
藍的代表和平
綠的是對生活的熱愛和渴盼
如果傷口能夠撫平
如果生命可以喚醒
千只紙鶴就是3000顆跳動的心臟
把1921年9月16日這一天
連同中秋凄美的圓月一同托起
天圓 地圓 國圓 家園
中秋之夜 攬月把盞
千紙鶴啊千紙鶴
穿飛于心和心之間
在歷史和今天的幻變中
滿世界都看得到和平的翅膀
中國胃
我說的胃 是70年前
在白山黑水間
飲松花江水
食山野菜 樹皮和棉絮充饑
暴風雨中露營
冰天雪地里趕路
頭戴狗皮帽身穿羊皮襖
腳蹬靰鞡鞋手持駁殼槍
令日寇膽戰心驚的
楊靖宇及其抗聯英雄們
我說的胃
已經脫離了肉身的羈絆
直接面對血淋淋的刺刀
剖開的胃中國版圖一樣
顯微鏡下
960萬平方公里博大的疆域
上下五千年的浩瀚
汗腺一樣川流不息的河水
巍峨壯觀的五岳三山
像森林一樣茂密高舉的手臂
大刀 長矛閃爍璀璨的光環
最堅硬的部分是長城的脊梁
最清晰的部分是長江黃河的咆哮和吶喊
被眼淚浸泡的部位最柔軟
郁結的仇恨和痛苦九曲十八彎
不屈不撓的意志磐石般堅硬
前仆后繼的褶皺里
蘊藏著無盡的能量和勇敢
這是怎樣的一個胃呀
吸收了什么
承受了什么
釋放了什么
為什么面對饑餓和死亡
沒有半點恐懼和哀怨
劊子手把中國胃高高舉過了頭頂
慚愧地低下了頭顱
三 塊 石
三塊石
雄渾 英武 慓悍
如同風雨中的雕像
高高聳立在峰巔
三塊石
仿佛獵獵的戰旗
在白山黑水間招展
飄舞成一座立體的紀念碑
每一個制高點上都有英雄的身影
崇山峻嶺中一陣風吹過
都令日寇心驚膽顫
沿著大刀的鋒芒指引的方向
撫摸白樺樹上用刺刀刻下的口號和標語
我們發現地窖子緊緊連著
老百姓的熱炕頭
窩棚里藏身就像躺在自家的場院
一碗香噴噴的野豬肉
一碗熱氣騰騰的蕎麥面
成為深山老林里傳奇的故事
成為軍民共同抗日的精彩畫卷
三塊石的夜晚
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但我們沒有恐懼和迷亂
仰望天宇 那一顆顆明亮的星星
仿佛抗聯戰士們的英靈
離我們很近很近 暖暖的
在心里點燃了一串又一串燈籠
照亮了我們腳下崎嶇的山路
謝罪碑
從靖國神社的喧囂
和日本國的歷史教科書中走出來
一直走到中國
走進白山黑水的腹地
蹣跚的步履
在有生之年
揭開了塵封的記憶
為正義還愿
向著太行山 大別山 長白山的
方向 向著長江黃河松花江畔
向南京 北京 沈陽以及所有的
城市和鄉村 向長城和長城一樣
不可戰勝的人民 長時間
深深地彎下身去 982個
沾滿鮮血 罄竹難書的名字
制造了中國無人區的劊子手
滅絕人性的731惡魔
愧對在再生之地
謝罪是最好的懺悔
感恩中國人民的寬容
善良和博大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