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年第二季度,遼寧詩歌創作依然呈現出各自不同的精彩。為了全方位理清詩歌脈系、多角度掃描詩歌動態、分層次再現詩歌現場,遼寧文藝季度述評—詩歌(夏之卷)將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歸納與總結。雖為管窺之見,但愿它能為當下遼寧詩歌創作與研究提供一些有益的參考與備忘。
一.一套書系塑形象
為了積極響應我省第九屆全民讀書節主題讀書活動的號召,由遼寧省作家協會組織創作的《發現遼寧之美》《感受遼寧之好》《我在遼寧等你》散文、詩歌三卷本于2020年4月由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遼寧,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和豐富的自然資源,遼寧人純樸、善良、熱情、好客。當前,以文學的形式加大遼寧的對外宣傳力度、提高遼寧的美譽度是一件非常必要、及時的工作。遼寧省作家協會精心編撰的這套書系,就是我省作家、文學工作者“講好遼寧故事,塑造遼寧形象”的具體表現和階段性成果。
裝幀典雅的三卷本中,《我在遼寧等你》為詩歌卷。展卷細讀,既有余光中、公木、賀敬之、高洪波、王充閭等老一輩詩人為遼寧創作的詩作,又有王立春、李見心、李皓、田力、馮金彥等中堅力量的詩人的新作。詩人們以飽滿的激情抒發了對遼寧地理、人文、風物的熱愛之情。正如書的封底所言:“這里有理想、有英雄、有熱度、有溫度……這里有柴米油鹽的真摯,也有感人肺腑的故事,有對故鄉的回憶,也有對未來的遠眺,有對‘前行者’的贊頌,也有對新時代的向往。”可以說,這一套書系以文學的名義,不僅對贊頌遼寧的重要詩作進行了較全面的梳理,而且以精干、高效的工作作風重塑了文學遼寧的嶄新形象。
二、兩個專欄讀好詩
《詩潮》雜志至今已出刊288期,它像美麗的百花園一樣,在幾任主編的辛勤耕耘下,培養出遼寧乃至全國范圍內的許多優秀詩人。在總結與研究當下詩歌的創作活動中,《詩潮》無疑是繞不過的重要詩歌刊物之一。
近年來,《詩潮》依然保持著自身的鮮明特色,兼容并蓄,海納百川,在立足本土的同時放眼全國,刊登了大量具有地域性、時代性、經典性的詩作。“風雅沈陽”就是這樣的欄目之一。欄目的名字取自《詩經》。該欄目刊發了許多反映沈陽文化特點、地情特色等內容的舊體詩詞。開欄以來,發表了李仲元、王向峰、王充閭、林聲等省內外舊體詩詞專家及詩人的作品,產生了良好的社會效果。
鑒于當代詩走進生活、走進大眾缺少橋梁以及大多數讀者無法真正介入現代詩歌閱讀的事實,《詩潮》開設了“詩人讀詩”專欄。專欄通過文本細讀或鑒賞的方式,讓一首詩直截地、有效地進入讀者的閱讀體驗。主編劉川說,閱讀體驗是需要建設的,需要評論家給出如何審美、怎樣進入一首詩的正確方法,這也是一種有效手段。該專欄開設兩三年來,或以省份為單位,或以年齡劃分,讓讀者清晰地看到各地詩人的生活環境和文化背景等差異,欣賞到不同代際的詩人作品的優長。既表達了審美共性,又較完整地形成了審美范式。從而讓詩歌更好地走近讀者、走進社會。同時,也是對經典作品的回顧與儲備,是導向性的引領,更是他們為當代詩的當代化所做出的貢獻。《詩潮》第4期刊發了盧輝“中國50后詩人作品賞讀(第二季)”二十首;第5期刊發了林忠成推薦的七首詩;第6期刊發了索河的“當代短詩佳作賞讀”二十一首。這是一個有益的詩歌實踐,詩人、評論家讀詩,會有詩思上的互聯、互通。同時,也可以讓讀者看到詩歌背后的思維路徑,以便更充分地看清一首詩的內在肌理,拓展詩意的外延。
三、三位詩人在外省
不論從詩人數量,還是從詩歌成就來說,遼寧省在全國范圍內都是可圈可點的。“詩歌大省”的說辭雖不夠嚴謹,但從中可見一斑。有些遼寧籍詩人雖然身處外省,但仍然深懷對家園的桑梓之情,不斷“現身”遼寧詩刊,或在詩中抒發濃醇的思鄉情感。如,居于北京的商震在《鴨綠江》2020年第4期、《詩潮》2020年第5期,均有詩作發表。刊發于《鴨綠江》的組詩《脆響錄》選自他正在出版當中的同名詩集。“我焦急地走/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可走的每一條路都很熟悉/哦我迷路了”“有人說紙里包不住火/那一定是俗世的紙/我看到寫滿詩的紙上/藏著熊熊火焰”“人世間有三種不治之癥/懷鄉/懷人/懷不屈”。組詩中這樣的詩句俯首即拾。如無主題變奏的樂章,以把酒臨風的氣魂、閑庭信步的氣度,命筆如槍。既有慷慨悲歌的刀光劍影,又有尋常巷陌的小橋流水。唱罷大風吟小調,既愛江山又惜美人。短短的小詩,或急切,或決絕,或溫婉,或深情……百種滋味,萬般喟嘆,如追風的箭鏃或飛翔的子彈,帶著速度和激情,彈無虛發,招招致命。從結構上看,每一小節均以四句為一首詩,在意義上各自相對獨立;從整體上又言有盡意無窮,延綿不絕。高遠的思想和奔騰的氣脈貫穿始終。這種類似箴言、警句式的書寫,帶有隱喻、象征、寓言等多種藝術效果,使小詩的詩意高度提純、濃縮,正如落淚是金。
娜仁琪琪格也定居于北京。她發表于《草原》2020年第4期的組詩《在母語的暖流中跌宕起伏》基本上代表了她近作的水準。柔軟、悲憫是她詩的底色,深情、纏綿是她詩的氣息。一只小鳥、一朵小花都會成為使她笑眼彎彎的有效載體。她的眼中,遼闊的草原上無一不是她熱愛的生靈與景象,那份特別的愛戀早已成為深入骨髓的可貴品質,那其實正是她生命的熱度和純度所在。當需要開疆拓土的時候,她又變身為勇士,骨子里蒙古族的血液如潮汐一樣澎湃。
最初讀顏梅玖的詩時她還叫玉上煙。這個柔美的名字引人注目,但也因為同樣的理由,容易使她的香氣像云煙一樣散在眾多的芳菲之中。不過,那時她的詩已極具辨識度。詩中有女孩的倔強、任性,如《哥哥》;有女兒的細膩、深情,如《與父書》《清明》;有熟女的智慧、情調,如《QQ上的陌生人》《尼古拉》;更有備受爭議的《乳房之詩》《子宮之詩》等,直截、尖銳。后來,是因為江南潤澤的青山麗水滋養了她,還是日月流年的輝光為她鍍上一層沉靜的釉,她的詩風發生了改變。刊發于《作家》2020年第6期的組詩《明州夜譚集》就是明證。這組詩包括《菜根譚》《死亡譚》等二十余首。在今年《鴨綠江》第3期上,我曾編發過她的組詩《盛夏里的一天》,在發稿簽上我這樣寫道:“她的詩恬淡、安靜,如靜靜流淌的江水,如窗外無聲盛放的花朵,自有一種辱榮不驚的氣度和情懷。”愿寧波的山水給她更多的詩情,讓她的詩呈現出紛繁、婉約、流轉的生活本味。
四、“詩人鎮長”在基層
2018年初,林雪積極響應省委組織部關于省(中)直機關大規模選派干部到鄉村工作的號召,由省作協創作研究部副主任(副處級)崗位報名申請并獲得批準。同年3月,林雪履新成為“詩人鎮長”,到遼寧省阜新市阜新蒙古族自治縣哈達戶稍鎮任鎮長助理,負責白音昌營子村駐村工作,任期三年。
林雪的組詩《犁樺鎮詩筆記》刊發于2020年6期《草堂》、《犁樺鎮》(三首)刊發于2020年第6期《作品》(“天下好詩”欄目)、組詩《又風布谷》刊發于2020年2期《上海詩人》(雙月刊)。這是她以所任職的鄉鎮為依托的真情書寫。兩年多來,她用身體力行的堅持與努力使所有的疑問與擔心都有了答案,讓關心她的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畢竟,她柔弱的身軀和現代人對土地的疏離讓人放心不下。事實證明,角色轉換之后,她在新崗位上干得風生水起。大量陌生而繁雜的具體事物不僅沒有泯滅她的詩情,反而使詩人林雪吸收到更多的陽光、葉綠素、氧,深沉的土地給了她更多的精氣神兒。她的詩開始關注當下,詩人的敏銳加之多年的詩歌訓練與生活經驗,使她的詩更加飽滿、多汁,更貼近她深愛著的大地和葵花。像某位評論家所言,“如今的林雪,是一個用心觀察生活,各類詞語順手拈來,把日常寫出詩意的詩人。她的詩歌語態平和,但不一定穩穩當當,既不教條育人,也不特別偏激。讀她的詩,可以望見她的內心通明遼闊,就像北方夏日的草原,豐茂而充滿活力。”在這三組詩中,她寫田野中的牧羊人、駱駝山郊道路、哈達戶稍的坡地,也寫鄉村的校車、衛星云圖中眼前的河流。為讀者呈現的,雖不是網紅李子柒田園牧歌式的詩意生活,卻也是當下鄉村的沸騰景象。這也許就是國家政策在一個人乃至一批人身上的“現場版”體現,也是詩人介入當下火熱生活的一種開拓性方式。
五、兩對母女詩人精彩亮相
以詩之名,母女同框,真是一個好創意。《廣西文學》2020年第5期“詩意血緣”欄目,在母親節之際刊發了李輕松與卓爾、娜仁琪琪格與蘇笑嫣兩對母女的詩與文。正如編者按所言:“在人類的認知中,血緣是一種遺傳關系,這種關系曾經并繼續創造著奇跡,這其中的合理性和必然性不用多說。但有一種遺傳,如星星和月亮般得以照耀又彼此輝映。”兩位母親的詩情不必贅述。先天的基因遺傳、平素的耳濡目染、后天的知識儲備,使兩個姑娘早已成為同齡中的佼佼者。
李輕松的組詩《一座城市的記憶》一如繼往的沉著、開闊。她的空間構架能力極強,她能三步并作兩步卻沉著冷靜地將極簡的“材料”結構出繁復的多維世界,猶如繽紛的萬花筒、多棱鏡的幕墻,四面八方都折返著奇異、夢幻之光。女兒卓爾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戲文系,現全球傳播專業碩士在讀。90后電玩達人。13歲出版童話集并自配插圖,15歲發表小說處女作,已有中短篇小說持續亮相各大刊物,網劇在樂視網點擊破億,參演中德跨國項目大型文獻劇,有音樂劇在首都演出。像她的名字一樣,被我們喚做“小燈籠”的小女孩長大了。我驚詫于她想象力的豐富,為她所營造出來的超現實的虛構、魔幻、詭譎、靈異而著迷。知女莫如母。如她母親所言:“她不太專注于現實,而是在虛擬中獲得創作的靈感,那些混沌的囈語、無序的語匯、跳躍的思維往往呈現出零亂、荒誕、銳利的特質;有著呼嘯的尖銳,拒絕四平八穩,打破各種套路與邏輯,聽從內心的聲音,突破限制,包括自我的約束與時空的約束,獲得一個自由穿行的空間,這便是青春該有的模樣。”她的視界宏廓、遼遠,表達克制、隱忍,文字精準、干練,發散出理智和哲思之光,自有揮斥方遒的沉著氣場與優雅氣度。
同期,娜仁琪琪格刊發了組詩《返青》。她的詩祥和、慈悲,抒情、鋪陳,很有畫面感。她對一花一草不急不躁,極有耐心。她對時間的更替、季節的變化格外敏銳。她是沒有被時光耗損過多的人,是對世事懷有孩子般歡喜與熱忱的人。她貌似六神無主的小歡喜、小憂傷也是孩子氣的。但是,她的倔強與執著是掩不住的。2013年,我在首師大做駐校詩人時,同時在《詩刊》社幫忙做編輯,恰好那時她也在《詩刊》工作。每天午飯后,我倆經常到單位附近的農展館散步。于是,我知道笑嫣少年成名,寫小說、畫畫,學習成績優異。從老家考到北京后,她一路開掛,不斷有新作出版,直到如今成為北京師范大學的研究生。蘇笑嫣的組詩《時間之鏡》寫得溫暖而感性,親情、成長、對世事的認知與思考,都是乖乖女的形象,禁不住讓人心生喜愛。但同時,她的詩也充滿思辨,不論是幻象的假想,還是尋常所見的事物,理性思考的紋理清楚可辨,在悠悠的節奏中自帶緊張感。不同的內容選擇不同的語境、語氣表述,如面對不同的體例,她有就輕駕熟的策略和能力。
李輕松和娜仁琪琪格都來自遼西,同飲大凌河水,她們是遼寧60后、70后優秀女詩人的代表,卓爾和蘇笑嫣是遼寧90后優秀女詩人的翹楚。如果以個體作星子串鏈遼寧乃至全國女性詩歌版圖,那么,這兩對母女不可忽視。她們像閃爍的星星,靜默地守著自己的位置,發散著屬于她們的獨特光亮——那其實正是優秀詩人的特質。兩位年輕的詩人是直觀的載體,傳承著母親與詩的血脈,不可知的劇幕需要未知的時光徐徐拉開——是的!時辰未到,一切都不會呈現。屬于她們的高光時刻,遠沒有到來。
六、省內詩人好詩掃描
柳沄的組詩《夢里的河:柳沄作品小輯》囊括了他的舊作、新作各十首,刊發于《詩潮》2020年第5期的“開卷力作”欄目。這組詩較系統地展示了詩人強勁的創作實力,同時也表現出詩人持續的創造力。本季度柳沄百余行的長詩《老松》發表于《鴨綠江》2020年第6期,也是“老牌”詩人的新作奉獻。詩作運用以物擬人的手法,寫出了老松從從前一路“走”到現今的成長、成熟歷程——那也是人生的生命歷程。作為旁觀者的“我”從橫向的時間軸里,挖掘出了縱向的關乎生命的種種思考。從看似靜止不動、尋常之物的老松身上,作者看到了什么?讀者讀出了什么?相信,每個人的理解都不盡相同,像那棵老松深入地下的龐雜、連綿的根須,向四面八方擴展、蔓延。但相同的是,它們永遠都離不開老松的主干、根基——也許更多的思考,恰恰在于讀過長詩之后的不同官感,這或許正是詩人給予讀者的思索和警醒。
于成大,營口蓋州人。當年,我負責編輯《香稻詩報》時,他即是作者。但直到現在,我也無法確認我們是否見過面。這或許正是詩歌給予詩人的恩惠——許多詩人不管是否謀面,對相互的詩是了解的,他們因此結成了兄弟姐妹般的友好情誼——這大約是因為詩及詩人的透明度極高,詩是詩人全部的秘密。在詩中,什么也藏不住。或者,詩人根本就沒想“藏”什么。于成大的詩樸素、干凈,像泥土中的蔬果一樣頂花兒、帶刺兒,清晨的露珠在葉片上滾來滾去,池塘的青荷和蛙鳴不絕如耳。他的組詩《我對秋天深信不疑》刊發于《北京文學》2020年第6期,這是他多年來腳踏實地詩意探尋的精彩之作。在春天,鄉下是一座盛大的蜜工廠,“我聽見枯木深處的汁液/我看見石頭內部的火焰,以及/我內心一只歡快的小蟲子//在春天,花朵無法控制自己的芬芳/大海無法控制自己的蔚藍/我無法讓春風和幸福停下來”“一些人仍活在村里,黯淡,微弱/另一些人則移居到草木之下/熄滅了燈火//村莊與墳地之間/坐落著遼闊的生死//這一刻/夕照猶如斑駁的鐵銹/撒落在這個古老的村落上/使老家看起來有如/一塊被銹跡追攆著的鐵”。他的詩不是盲目的贊美、淺淡的抒懷,更不是挽歌似的悲戚,而是身處其中的自我教育。“在秋天的路上/有不斷被酩酊錯過的杯子/有不斷被悲傷找到的人”。有悲傷,也有堅守;有思索,也有忍耐。波德萊爾說:“現代性,意味著過渡、短暫和偶然,它是藝術的一半,另一半則是永恒和不變。”鄉村和故園不僅是藝術、更是生命“永恒和不變”的重要一環或根基,所以,與此相關的一切都將是不朽的、值得的。
“這些年生活在別處/我心中積攢的酸疼/是村頭密密麻麻的雜草/再濃的樹蔭也遮不住/再涼的秋風也吹不走/很多時候,更像/一個在大雪中跋涉的人/突然遇到一堆篝火/卻被它的火焰灼傷”。這是王文軍刊發于《鴨綠江》2020年第5期的組詩《湖畔的黃昏》中的一首。這組詩表面上看是寫鄉土,實則表達出詩人內在的寧靜心境及祥和的精神狀態。當一個人內心洶涌卻又能夠心平氣和地審視萬物之時,說明他已達到了個體與自然的恰切平衡,達到了物質化的自身與精神層面自我的有效平衡。詩中靜謐、寧馨的美妙與不動聲色的思考、發現,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十四行詩的境界與追求。
孫甲仁刊發于《海燕》2020年第5期的組詩《海水正藍》,為讀者復活了一片深邃而恣意的海。詩中不乏面朝大海、凝眸遠帆時的喟嘆、反思與發現。滄浪之花,磅礴的藍,沉醉的大海,都具有哲學的深度。冷與熱的交鋒,冬與夏的對決,古與今的跳躍,情與理的抉擇,暗夜與黎明的互搏……結痂的老船,銀色的沙灘,萬丈的懸崖,一世的沉默,白鷗與幻影,來路與去向,大海的全部與波濤的碎片……最后落到了人、意義及思想。“霧靄再度涌來如果沒有曾經的藍/不知此刻我的目光該望向何處”。這正是海浪拍打內心的詰問。墨西哥詩人帕斯說:“詩歌語言有雙重性,它完全是本身——韻律、色彩、含義——同時也是另一樣東西:形象。”那么,我們看到的海、船及岸,就不僅僅是它們本身了。
孫擔擔的組詩《巴西木的花朵》刊發于《詩潮》2020年第5期。其中,《一出老戲》令人過目不忘。“有的樹/生就暗藏琴音/有的樹,生而為棺//吹簫人在一段木頭里/找到了失散許久的招魂調/一具薄棺/等來了那個不甘心的人//樹認得樹。所以/一支檀簫/在一具棺前,替那個不甘心的人/說明白了為何不甘心”。這首詩是否可以看作是“煮豆燃豆萁”的逆轉版?同樣的樹,不同的命。一段木頭替另一段木頭傾訴、憐惜,報不平。這出老戲如驚堂木,驚出誰的冷汗或淚水?
帕斯說:“這整個有感情的世界都出現在文學中,并以綜合而純粹的方式出現在詩歌中。”情感,是另一種血液;讀詩,是別一種教育。在持續的病痛和不同醫院之間輾轉,一抬頭,驚覺已過夏至,空氣中充滿了萬物繁殖的秘密和繁衍的力量。甚至,在不為人知之處,也有生命在旺盛地誕生或悄悄地消亡。這周而復始的無窮輪回,多么值得贊美!能夠讓人在大自然的災難面前、在自己的痛苦抉擇中一次次搖晃著立定腳跟、無畏向前的,必定是能夠起到醫療作用的情感、智慧以及文學藝術的無盡魅力——如愛,如哲學,如音樂,如詩……這些至尊的珠貝,或青草般生生不息的澎湃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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