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是自己文學世界的造物主,讀者便是這個文學世界的參觀者、考察者和體驗者,感謝那些優秀的作家讓我們在這個實有世界之外,游歷過那么多用文字建構的神奇世界,當然,我們也很遺憾地在一些作家的文學世界里看到過許多彼此重復的東西。
一切貴在創新,文學的創新考驗著一個作家的想象力、創造力和思想能力,考驗著一個作家的文學才華。那些新的生活經驗、新的生命體驗,那些對生活和歷史以及人性的新的發現,那些新的敘事路徑,那些讓人耳目一新的新的敘事方法,那些只能屬于“這一個”的人物形象等等,它們才會構成一處召喚讀者的新鮮的風景,構成一個充滿魅力的世界,它們昭示著一個作家的文學才華。
該季度遼寧中篇小說在對“關系”的書寫上呈現出了突破,而在人物塑造和故事編織上也有一些可圈可點之處。
關鍵詞之一:關系
人是關系的存在物,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物,也即人與天地萬物的關系,是文學的表現內容。老藤的中篇小說《黑畫眉》發表于《人民文學》,該小說可以說是一部奇文,它呈現出的是一種嶄新的人與牲畜之間的關系,小說中一頭通人性解人意有操守的毛驢以它的君子之風教育改變了甜水鎮的一群人。小說看似以女人小嫚為主人公,其實真正的主人公是那頭叫小黑的毛驢。以動物為主人公的小說并不少見,它們或者如杰克.倫敦的《曠野的呼喚》,表現動物擺脫文明馴化回歸本性的野性召喚,或者如姜戎《狼圖騰》,大力張揚野性的狼道精神,或者如張賢亮《老人與狗》表現人與動物相互慰藉互為依存的情誼,還有一些生態小說,從生態保護的意義上去寫動物,而《黑畫眉》則不僅改變了人類與動物的沖突對峙,也改變了人對動物的俯視姿態,小說中的毛驢小黑不僅僅是人類的勞動工具,人類的伙伴,更是人類的鏡子和人類的老師。小說開創性地書寫了一種新的人與自己所役使的牲畜的關系,當懷仁含義的君子之風在人類身上消失殆盡,卻偏偏在一頭毛驢身上存留的時候,人類只能向自己一貫蔑視的“畜牲”學習,找回遺失的美好德行。“畜牲”是人類對自己同類最不堪的辱罵,意即毫無品格和人性,老藤的這部小說反其道而行之,不能不說它具有新意也隱含深意。
《黑畫眉》還寫到了其他關系,小嫚與小黑之間以干紫花苜蓿味為紐帶的氣味牽連,少年小黑與毛驢小黑之間隱秘的示意,牛鎮長、侯所長、驢肉館老板馬五魁,這些以牛、猴、馬為姓氏的人,與六畜之上驢的比較。小說既有對現實的呈現,也有現實之上的敘述。小說遍布的隱語和隱喻使文本具有著豐富的內蘊。
張忠誠的《公羊爸爸》發表于《十月.少年文學》,寫的也是一種人與牲畜的嶄新關系:一個小男孩一廂情愿地與家里的老公羊建立起父子關系。小說構思新穎,對于孩子情感的描寫打動人心。
男孩梆子因為礦難沒了父親,連父親的墳墓都沒有,父親在他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而在村子里,還有很多不幸的孩子,都因為那場礦難失去了父親,或者失去了健康的父親,小說并沒有正面強攻去寫現實的苦難,只是選取了一個獨特的角度,在梆子與老公羊的父子關系中,在梆子對公羊爸爸的情感中,寫出一個失去父愛的男孩對父親的無比懷念與依戀。小說通過孩子對公羊的移情,讓我們感受到生活的辛酸與無助,同時,老陳的出現又讓小說的文字氤氳出溫暖來。
關鍵詞之二:人物
人物是小說的靈魂,性格是人物的關鍵,白天光發表于《當代》的中篇小說《喧囂的塔城》塑造了多個具有鮮明性格特征的人物形象。
《喧囂的塔城》仍繼續著白天光的“關東奇人”系列。該小說由三部分構成:“塔城的乞丐夫妻”、“私塾先生詹遠橋和九嫂”、“會看水脈的江寶坤”,白天光認為是這些關東奇人喧囂了一座北國小鎮,當然,更是這些奇人喧囂了他筆下的一系列故事和他的小說。
白天光小說的最重要氣質是喜劇性,這種喜劇不是膚淺的博人一笑,而是植根于關東大地的睿智和幽默,其中富有文化含量,也富有哲學思考。白天光小說中的人物大都有過人之處,他們特立獨行,富有奇思妙想,也大多偏離生活的正常軌道,有那么點“不著調”。在這部小說中,他筆下的塔城人物都很生動傳神,讓人過目不忘。 那對乞討成癮的乞丐夫妻,雖然身懷絕技卻不能停止對乞討生活的著迷,乞丐“宰相”即使當上了少校營長也還要帶老婆偷偷潛回塔城來乞討;私塾先生詹遠橋生活富裕卻穿著破爛,足智多謀卻行為怪異,他終身不娶卻和寡婦九嫂廝混;會通過嗅地氣看水脈的江寶坤雖有絕技但桃花不旺,長得丑,愛吹牛,也是一個不著調的人。 白天光小說知識駁雜,具有地域色彩的日常生活場景活色生香,而人物在這樣的場景中輾轉騰挪與環境相互映襯相得益彰。
軍旅作家韓光的中篇小說《云卷云舒》發表于《前衛文學》,所寫的仍然是兵營生活,兩個并不優秀的軍人被派去看守彈藥庫,卻在守彈藥庫的過程中重新審視了自己和自己的軍營生活,決定開始了新的人生。小說對當代軍人形象的塑造較為真實可信,羅揚、劉明和老兵油子司機三人讓讀者不再有隔膜感,同時,這部小說寫得較為綿密結實,尤其是閑筆的使用,給小說增添了靈氣和美感。
關鍵詞之三:故事
故事是人的故事,但有的是人牽著故事走,有的是故事帶著人走。
曉寒發表于《中國鐵路文藝》的《誣告》,是在現實和形而上層面同時進行書寫的作品,或者說是作者在書寫現實時,有意觸及并呈現了現代生活的形而上性。小說以主人公晉升副處調為由頭,牽引出我們生活中的各種“誣告”,這是一部由形形色色的誣告構成的小說,當我們看到主人公身邊層出不窮呈網絡狀縱橫交錯的各種“誣告”時,我們的關注點已不是人物,或者說主人公的命運,而是我們所處的現實和我們自己的命運。該小說以故事帶人,人被故事裹挾著,甚至,人被故事所淹沒,呈現給我們生活的混亂和荒誕。圍繞著欲望、權力和利益,我們看到的是各種人性的惡,在哲學層面上,我們看到的是作者所思考人的處境,那些有意無意的錯位,那些煩惱和無奈。
張艷榮發表在《海燕》上的《胭脂溝流傳》是一部以故事取勝的傳奇,小說以第一人稱講述了一個女人被命運裹挾跌宕起伏的傳奇人生。小說時間跨度大,內容豐富,鏡頭感強。
這是第三季度遼寧中篇小說的大致情況,這個季度中篇小說總體數量不多,應該說還處于歉收狀態,好在數量雖少,但有的小說質量很高,多少給我們帶來了一些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