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驕傲與遺憾
遼寧詩歌是中國詩歌的局部,是漢語言詩歌的一部分。遼寧詩歌近年來在全國有一些有影響的詩人,但并未達到“全國意義”的層次。影響不代表意義,影響大多憑藉發表頻率或是資質還未達到交口稱贊的一些獎項;而意義源于詩歌本身,源于語言的更新與創造,源于思想情境的陌生與顛覆,而不是自我復制、粘貼、嫁接與克隆。近期能夠體現遼寧詩歌意義的,就發表量和整體性而言,當屬柳沄和顏梅玖(玉上煙)。以前我曾說過蘇淺,她的詩代表遼寧某個階段的水平,但蘇淺現在的重心顯然已轉向光影,靠鏡頭披露內心,把現實的焦灼鍍上一層層斑斕的色彩。蘇淺的詩創作進入了休眠期、磨刀期或是被取代期,雖偶有作品見諸報刊,不過是鏡頭之外的遺漏花朵。
統觀柳沄和顏梅玖的詩,不僅在于它們結構的完整性,內在情緒的節奏感,每首詩辟入現實與人性的異質度,以及思想氣質精神品格不斷攀升的陌生語境,都清晰標明個人的藝術走向。重要的是,他們內心擁有的真誠與樸素,他們詞語閃爍的清晰與透徹,令思想與哲學的內涵充滿東方智慧,讓漢語言的張力與魅力光芒四射。他們不是摸索階段的語言嘗試,而是定力所趨的靈魂踐行;他們不是空中樓閣的橫斷式操作,而是一步一個腳印的“詩的見證”。
柳沄始終追求語言的“極致”效果,竭力將語言從人們日常已經接受的意義中“解放”出來,以便創造陌生詞性語態,如布羅茨基強調的詩歌“工作”就是探索語言極限,以便走得更遠更好。我曾把柳沄的表述過程稱為是把讀者逼向“審美死角”,到達臨界狀態后,你幾乎更改不了一個詞或句子,哪怕是微調,意義都會改變甚至面目皆非。這種校定生活把握細節的有關現實與人性的靈魂精準度,的確容易形成氣流磁場般的審美向心力,讓靈魂與靈魂對接。
顏梅玖的詩題材廣泛,內心演繹的當下生活有一份獨有的專注與發現,她寫生命在不同背景、相同背景下的人性常態與變態,其思想、情感與詞語、意象所達到的一致性,是真正的水乳交融。有人會說,顏梅玖至今還沒有確立自己的風格,這恰恰是她的優勢。惠特曼在《草葉集》一八五五年版序言中,表達了對“風格”的否定,“最偉大的詩人具有一種不那么明顯的風格,他更是他本人的一個自由的傳達渠道。”惠特曼繼續強調:“我可不想沒事找事,我可不想在我的寫作中把典雅、效果或原創性像帷幕一樣擋在我與其他事物之間。”不拘一格用心靈改造,生活表象才能變為人性材料,生命體驗才能登峰造極。這是顏梅玖的意義。
平心而論,遼寧詩歌創作環境并不占優,盡管它有一種恣意生長的隨意性。比如缺少精心打理高屋建瓴式的指導性建樹。無論是個人語境,還是群體情懷,還缺少一種或包容或兼容的氣度和膽量。
二 讓語言戰栗起來
李輕松在《詩刊》五月號上半月刊發表組詩《萬物生》十二首,是詩人近年來最為優秀的代表作,她已經把戲劇創作之于詩歌的不利因素逐漸消解,進而轉化為詩歌提升的有力節點,意象的色彩感,敘述的音樂性,心緒意念循序漸進的“情節”推動,有關生命存在與成長的矛盾沖突,都恰到好處地做到了張弛有致。看似心游萬仞,實則有著緊湊的舞臺空間感。這一切,都靠語言實現。用輕松自己的話來說,“我畏懼每一個漢字,以及漢字里面的深意,它的博大與精深使我感到渺小。……每個漢字都是精靈。”
斯洛文尼亞詩人托馬斯•薩拉蒙在《寫作》一詩中寫道:“詩歌/寫作是/世上//最最/嚴肅的/行為。//一切//顯露/詞語戰栗”。為何“戰栗”?薩拉蒙在《民歌》中說:“酒鬼出售衣裳。/竊賊出售母親。/唯有詩人出售靈魂……”所謂戰栗,其實是詩歌抵達心靈所引發的精神共鳴。
宋曉杰在《中國作家》第六期發表組詩《第八日的蟬》十五首,是當下人的一個生態群的生命縮影,詩人試圖在繚亂的心境中緝拿命運之手,為自己的疼痛點尋找出處,給現實生存的某些精神困頓逐層畫像。在《水墨》中詩人寫道:“我想起誰,誰就醒著/我思念誰,誰就復活(活著)”。催人醒世,普通話語呈現超強“打擊”力度。在《喧嘩的雨中》,詩人憑借“我被時間供養,被雨水再三漂洗/如幕布喧嘩的黑白電影”的真切比喻,讓語言再次穿透內心,成為煙波浩渺的起伏波瀾。在《悲傷時,我就……》第三小節,詩人則通過郊野的暫時規避來逃脫人生的苦難,脫口而出的話語再現靈魂角斗的現場:“我就到郊野中去/開花兒疼,結果也疼/不流血的境界里,沒有人味兒的荒原里/痛苦,也許會小些。”
漢語言具備詩歌創作的語言的天賦條件,象形、指事、會意、形聲、假借、轉注、連綿、互振等等,構成了無以倫比的豐富內涵,的確為我省乃至全國世界范圍內的漢語詩歌寫作者提供了強大的傳達與承載系統。
李見心無疑是能讓語言戰栗起來的代表性詩人之一。李見心的詩,詞語干凈而凜冽,意象平凡而奇絕,多有“一劍封喉”之句式。《兩個春天》是李見心刊發在《詩選刊》第四期的組詩,雖然不是她創作歷程的重要作品,但是也能管窺到詩人語言桀驁不馴自成一家的藝術效果。“我用一滴淚水就淹死了大海/只為救出你/救出我們的往昔/魚化石般不死的姿態”。(《化石》)歷史與愛情,在語言的獨特氣象中復活。“海已經站立起來/一場靈魂的起義就要打響/我們摔杯為號”。(《銀燭臺》)擬人化的表述,字字可見生命的色澤與慷慨。“每到一個舊地址/記憶中的死角,塵埃的尖叫/就讓我驚醒一次”。(《夢的行李》)塵封的往事一經打開,恍然如夢,在生命的途中恰同行李,每每嫌棄,每每不舍,每每依戀……懷舊是生命豐饒的營養劑。李見心語言的內涵讓人的真實程度豁然而立。
田力在《鴨綠江》第五期發表組詩《向日葵》十七首,在一副副從容淡定的敘述面孔中,仍然淹沒不掉其詩語言“戰栗”的脈動,跌宕可能就在悄無聲息里產生,棱角自然而然能在不漏聲色中凸現。詩人把自然界的風吹草動轉化為與人的悲歡離合的命運體驗,而自己卻是超然物外的祥和姿態。田力相信語言,“此時無聲勝有聲”。張忠軍的“戰栗”幾乎是一個個伴隨音響而來的特寫鏡頭,他在《鴨綠江》第六期發表的組詩《過渡》十九首,以觸及現實的尖銳,甚至囊括我們生命時段每個要點的心靈創傷。能把從市場上拎回來的“刀魚”分解成“刀”和“魚”,無須闡釋,深刻已然入目。能在醫院打“點滴”的時刻,看見“生活布滿了針眼”——有多少人在為這個時代刮骨療傷?針眼是醫療痕跡,更是急待改革的痛點。沒有伸手捕捉落在窗欞上的一只蜻蜓,“擔心這是我今生最后的一只”,“而且,也是世界的”最后一只,人類對自然生態的戕害已臨近末日,世界之痛。語言牽引我們服服帖帖跟隨詩人的心旌搖蕩不已,感懷不已。
翟營文在《福建文學》第四期發表組詩《在心上建一座圍場》三首,關東景象撲面,強烈而又溫馨。心靈的構建使得惠特曼、聶魯達式的句式不再流于形式,而是粘連臍血粘連命脈的精神呈現。萬一波在《中國詩人》第二期發表組詩《父母之河》九首,親情鄉愁命運交織的疼痛,在現實的土壤上拼接為一幅凄美悲壯的畫圖。“一只麻雀的墜落/被我看是一片葉子的歸程”。(《秋涼里》)其中的含義可以無限拓展,語言是鄉間生命的解碼器。也想妖嬈在《詩潮》第六期發表組詩《甜如憂傷——生活波爾卡》,把女到中年的內心生活抑或精神漫游表述得淋漓盡致,囈語式獨白的孤獨落寞與追思遐想,讓語言頃刻間擔負起知識女性生存的另面忐忑,我們時而同病相憐,時而嘆為觀止,時而怕案驚奇——也想妖嬈創造的“戰栗”,是她語言布局的靈魂中的喧嘩與躁動。黑眼睛在《海燕》第五期發表長詩《萬靈的舞蹈》,像是十七幀黑白老照片組成的歲月之河,既能把個人生命里一些意味深長的細節凝固定格,又能讓房舍、村莊、山路、河床在現實中點亮記憶,斑駁而又清晰。
“一個偉大的詩人不是在體育場對成千上萬觀眾說話的人。一個偉大的詩人是非常隱秘的,并在隱秘中創造出一種語言,用來與千萬人對話,同時隱秘地獨自述說。”(卡明斯基語)或許,這即是詩歌創作能讓語言“戰栗”起來的先決條件。
三 加速思想運行
謝默思•希尼是布羅茨基的朋友,他說與布羅茨基交談,“立即就獲得一種垂直齊飛,要減速是不可能的”,因為布羅茨基說過,與散文相比,“詩歌是加速的思想”,在物質標志、文化指涉和態度上都具有非凡的速度與密度。那么,何謂詩要表達的思想呢?“詩可能會做一百零一件事情,喜悅,傷感,尋釁滋事,娛樂,教誨——它可能會表達情感的每一種可能的層次,并描述每一種可以想象的事件,但有一件事所有的詩歌必須做到:必須盡全力贊美人生極其存在。”奧登曾經如是說,是否也可以當做奧登的一種“思想”呢?
詞語只能誘惑我們,只有思想能夠打動我們。思想之于詩歌的重要毋庸諱言。而在創作中一味高揚思想旗幟的在我省有實力的詩人之中,當然首推劉川——他是以批判的身影而躍入“思想者”的行列的。在劉川的創作履歷中,曾經有過唯美的詩探索的詩,只是近年來他才把筆端轉向“大街上”生命里的人性弊端,執著而專一,從司空見慣的生活細節中發掘與真與善與美相悖的舉止言行,并予以力透紙背的口誅筆伐。“作為作家,精神上的痛苦當然是有的。它們來自看到全社會墮落和潰敗的失望感,看到文化被破壞得難以挽救的悲壯感,還有看到人性之惡已然被放大到無以遏止地步的絕望感。”方方在《新周刊》的一段話,可以當做劉川詩歌創作的心理背景。劉川是以釋放精神苦痛而展露思想鋒芒的,用“投槍匕首”般的現實批判語境,除惡揚善,為了社會、人生的明天生存得更加美好。
星漢在《海燕》第六期發表組詩《漂浮之物》八首,雖然詩人著力以內斂含蓄的方式敘述,可終究掩飾遮蔽不了這組詩的思想光輝。星漢終于跨越了“潮白河”,朝著更為開闊的目標前行。“鄉愁”可以是詩,但肯定不是最好的詩,好詩會攜帶“鄉愁”走遍天涯海角。在《漏水的水管》中,滴水細流與滔滔巨流不僅構成對比,又形成了哲學關系,思想的滲透真如滴水穿石隱隱發痛。在《漂浮之物》中,似是而非不僅僅是生活,重要的還是生命,靈魂里的模棱兩可被詩人的多項比喻圈定,必然是今后逐一顯露病灶的原因之一。在《鋸》中,生活里的從眾心理,意識里的潛移默化,生命本質的下意識,在詩人簡潔明了的陳述中昭然若揭。星漢把思想潛伏在事象和生活細節之中,以小見大,燭照世界,所有的光亮對所有的生命都是一種尊重。正義與良知幾乎被星漢濃縮在視野所及的全部生活感性之中。
寧明在《芒種》第五期發表組詩《把秋天帶走》十一首,日常生活的碎片化頓悟,被詩人雋永的語言巧妙銜接起來,在一種類似日記片段的抒情語調中,我們領略了詩人的思想瞬間。《杯子》的亮點是:“唯一諒解/是都經受不起,一次意外的撞擊。”通過人與物的聯系發現的共同點,生命的脆弱與不堪一擊才是原生態,所謂堅強不過是被賦予的品質。而《海星》的悲劇更令人警醒,岸上是死亡,水里是自由,盡管海星分辨不清天上與水里的月亮。身不由己的命運屬性由此可見一斑。詩人不知道真相,只有去尋找,用詞語,用意象,用思想洞察,讓世界更清晰,讓人性更完整。李皓在《芒種》第六期發表組詩《絕塵而去的美》四首,在作者一吐為快的思想宣泄中,過橋米線、雪落他鄉、年關斷想等不僅是鮮活的生活現場,又是劇烈的心靈現場,詩人燃燒的現實片段與歷史往事的雙重火焰,把幸福、苦難、傷別、思念、憤懣的情愫愈演愈烈,使得生活之輕一舉成為生命之重。這是思索的結果。“沒有思考,人類的心靈就死亡了。”(漢娜•阿倫特語)
娜仁琪琪格在《文學界》第六期發表組詩《抵達綻放》五首,從客觀物象與主觀感受的契合點上提煉出一種人生的大度與幸福,筆調開放而壯烈,所聳起的胸懷寬廣度,其本身就是一幅山水,令人駐足流連。東來在《海燕》第四期發表組詩《與羊對視》五首,一改往日婉約纏綿之風,敘述描寫廣角展開,即使議論辨析,也充滿思想的鋒芒,直面現實,犀利而又坦誠。劉敏在《詩刊》四月號下半月刊發表組詩《清澈》四首,言說“杯水”經過時間沉淀所獲得的清澈,是不會受到灰塵干擾的。這種經過人生歷練的感悟的確是一種思想的收藏。微雨含煙在《中國詩人》第二期、《詩歌風賞》第二卷、《詩選刊》第六期等發表組詩《詞語的傾訴》《某一天正在發生》《休憩之所》等有四十余首之多,詩人的創作在經歷改變,詞語化、書齋化儼然能夠心靈化、生活化,月亮的陰晴圓缺終于能和人的心境表情息息相關了。如此厚積薄發,也是思想形成、聚集、發散、轉變的過程。
四 有關故鄉書寫
不用追溯幾代,我們這一代或是上一代和鄉土和故鄉和農村的關系,一定是血濃于水。詩歌的此類創作或許是永遠不會停歇的母題。張凡修、王文軍、侯明輝、萬一波、大梁、李曉泉、賈玉普、陸興志、胡世遠、張志友、商志福等我省詩人,近年來不斷有作品刊發于全國各地報刊,且越來越引起諸多關注。特別是張凡修、王文軍幾乎專事農村題材的鄉土詩歌創作,而且在全國有影響。張凡修本季度在《漢詩》《中國詩人》《揚子江》《山東文學》《歲月》《中國詩歌》等刊登有三十首之多,王文軍在《海燕》第六期有《凌河的午后》組詩發表,并配有玉上煙《孤寂之美》的專題評論,李曉泉、吉尚泉在《詩潮》第六期也有組詩《慚愧》《詠嘆的光線》發表,相對于其他類題材,這個比重不小。
但是怎樣把農村題材的詩歌寫作引向深入,或是如何讓我們的詩再進一步深刻下去,肯定是探討不完的話題。詩人們也是在不斷地深化自己,不再局限題材本身,為寫農村而寫農村,為寫田園而寫田園,而是注入了許多當代元素,比如工業文明對農業文明的沖擊,城鎮化對原生態的破壞,精神還鄉與精神背叛,農民意識的自我局限,貧窮落后養育的人性丑陋,等等。張凡修、侯明輝、萬一波、賈玉普、大梁的一些作品,正努力表現農村當下的局部生態和經驗。
詩人沈浩波對于“鄉村生活”能夠寫出具備現代性人格的詩歌寄予莫大希望,且身體力行,他甚至有點恨鐵不成鋼。他說“中國人直到現在,依然將大部分心靈沉睡在巨大而幽深的農業文明的子宮中,拒絕睜開面向現代文明的眼睛。因此我討厭在文學中對鄉村的過于唯美的書寫”。“我不希望我的心靈在某種虛幻甚至是虛偽的鄉村溫暖中沉睡,文學,尤其是詩歌,當有更激烈、更尖銳、更現代的精神。”所以沈浩波“不喜歡那些帶有鄉村抒情特點的江南才子式的詩人,也不喜歡那種鄉紳式的試圖在詩歌中恢復古中國農業文明榮光的詩人”。
沈浩波是一家之言個人觀點,但對我們的鄉村題材詩歌創作肯定會有某些點撥作用。不融入現代性,你寫的田園,是王維孟浩然的;不融入現代性,你寫的農村是張志民劉章的。就像寫歷史,如果不觀照當代生活,歷史將毫無分量。現代性不僅包含表達方式,重要的還在于思想意識觀念主旨的與現實生命銜接與世界發展同步。我們希望我們的鄉村題材詩歌表現,能夠像歌德文學黑格爾哲學所表述的那樣,建構個人的、民族的、人類的三位一體的精神家園……誠然,就目前來講,不是說我們沒有實力,只是還有距離。
無論如何,都不要“房前屋后種瓜種豆”的物理化書寫了,真的這般,就正如蓋瑞•斯奈德所說的是“土地詩人”了,“他們寫小詩/不勞他人大駕”。這是我們不情愿見到的。由此我們加深了對流亡詩人布羅茨基自己三番五次所申明的“我的家,是俄語,不是俄羅斯”的深刻理解。
五 題外與題內的話
2009年春天的一個夜晚,多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提名的敘利亞籍大詩人阿多尼斯,在上海外灘凝神注視對岸若隱若現的樓群,情由景生,隨手記下一段感想:“金茂大廈正對天空朗誦自己的詩篇。霧靄,如同一襲透明的輕紗,從樓群的頭頂垂下。天空跌足而坐,一只手搭在西藏的肩頭,一只手摟著紐約的腰肢。”阿多尼斯的語句不僅是聯想豐富,難得的是胸懷、眼光。肉眼看到的是視力,肉眼看不到的是眼光。我們不缺少視力,我們需要增添的是眼光。靈感的火花只有和博大胸懷、和智慧眼光相遇,才能迅疾燃燒蔓延,形成燎原的藝術勢力。不然的話,靈感就是一枚珍珠,落入汪洋大海而無消息;靈感就是一粒金子,撒進浩瀚沙漠永無蹤影。
一個詩人,不光要置身于書籍和朋友之間,置身于酒色和山水之間,置身于功名和利害之間,置身于真理和世俗之間;更要置身于靈魂和靈魂之間,置身于思想和思想之間,置身于自我和世界之間,置身于道德完善和精神救贖之間……當淺薄像潮水一樣向你涌來的時候,當靈感又像潮水一樣退卻的時候,當困惑再像潮水一樣圍剿你的時候,你才能夠挺身而出傲然屹立笑看潮來潮往不再猶疑彷徨內心照舊豐盈柔軟照舊鋒利清澈……也許,這便是詩歌誕生的一個最佳時機,任憑時間的潮水無邊而來。此刻,成功或者永恒的喜悅會朝你頻頻招手,當然,不是再見,而是歸來。